第二二六章 出水之鱼,故人而今-《苟道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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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正是黎明前的黑夜时分。
而就在白芷即将离开白月湾之前,她还做了最后一件事情。
她将自己“神经质”以来所有的画作,还有那让她快速走出神经质状态的绳结串,全部销毁了。
就在她销毁这些物品的瞬间,白芷看上去没有任何变化。
可在孟周这位旁观者眼中,曾短暂跃出水面,照见自身的白芷,再一次跌入“河中”,重新做回了“晏家余孽”的白芷。
只不过,这一次,她就像是解开了身上的某道无形的锁链。
不再受困于白月湾,不再受困于翠玉湖。
她没有受到任何阻拦,踏水远去。
一路追溯到这一步的孟周,却并没有继续追踪白芷那快速远去的痕迹。
他反而仔细看了看周围,又确认了一件事
“晏庄当日控御一只灵鸟,追溯白芷的痕迹。
它离开白月湾的方向,就是这里。”
没有追踪白芷远去的身影,孟周却并没有停止时光的回溯。
他将回溯的时光,停留在了这一刻。
他的目光,看向岸边那一团正在迅速随风飘散的灰烬。
这灰烬中,有能够让她陷入“神经质”境地的画作,还有一大串由普通绳索结成的一个个绳结疙瘩。
现在,它们全部化作了灰烬,糅合在了一起,并在深夜湖风的吹拂下,快速的消散于天地之间。
孟周感觉很有趣。
晏庄寻找到白芷,是从一百多年前,他离开之后的源头处开始,一代代的往下找。
在魂力珍贵,且已经明确找到白芷这个“古画真灵”的情况下,他所做选择,很自然的就是顺着白芷离去的轨迹追踪下去。
他再没有任何理由继续留在白月湾,回溯白芷离开之后白月湾的情况。
所以,他自然也不会知道,就在白芷离开白月湾之后的白天,“白婆婆”就来到了白月湾,住进了白芷住过的房间。
即便白芷在离开前的一些表现有些奇怪,但在晏庄的角度,他的注意力基本也会集中在那些画作之上。
毕竟,正是因为这些已经被销毁的画作,才能够一次又一次、越来越频繁的让白芷变得“神经质”。
她的每一次“神经质”,就像是一个香甜熟睡之人显露出了即将苏醒的征兆来。
至于那些绳结,虽然奇怪,但随着白芷“神经质”的症状越来越深,每次发作期间为了平复心境、分散注意力,她都会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举动。
这种用玩绳结安抚内心的方法,虽然有些惹眼。
可放在众多奇怪行为之中,也就没那么惹眼了。
当然,更重要的是,晏庄根本没有将之与绳结师联想到一起。
“哎,可惜。”
孟周看着那些化作灰烬飘散的绳结,心中充满了遗憾。
他有种感觉,那些绳结中,蕴藏着很多珍贵信息。
只可惜,单是用肉眼看,他并不能读取到这些绳结中到底都记录了什么信息。
只有亲自上手,手指从那一个个绳结上真实的划过,感受它们的触感和起伏,其中蕴藏灵性的每一个细微的变化波动,才能准确解读出其中信息。
不过,虽然不能将绳结中蕴藏信息清晰的解读出来,但孟周凭着自己对所有信息的掌握,以及三阶绳结师的造诣,依然明白了很多。
先说时间,就在这些绳结燃烧成灰烬的那一刻。
隔了大半个翠玉湖,身在另一小岛上,体内同样流淌着晏庄血脉的陌生女修,在睡梦中,悄无声息的开始了源自于血脉层面的改变。
她变成了“白婆婆”,她获得了粗浅的绳结师技艺。
她在白芷离开之后,主动来到白月湾,说是“代人服役”也好,说是“替人顶罪”也罢,原本应该落在白芷身上的枷锁,有许多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而同样是在这些绳结随着大量画作一起,被白芷销毁的那一刻。
孟周看向了曾经凸起石壁的位置。
就在绳结被销毁之后,石壁之上,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一道道刻痕。
这些刻痕完全不像是新刻上去,反而透露着一股岁月沧桑,历经漫长风霜雨雪侵蚀的痕迹。
“或许,这也是白婆婆和丫丫对白芷的态度呈现出如此迥异差别的一个原因。”
“一方面,为了能够顺利脱出局中,白婆婆是真真切切的替白芷受过了。”
“另一方面,在离开之前,在‘重新跌入水中’之前,白芷又留下了一些希望。
而丫丫就是应这希望而生。
若丫丫顺利成长下去,当她的绳结师造诣也达到一阶巅峰之时,或许也能如白芷一样,拥有暂时跳出‘水面’,照见自身的能力。”
要想真正理清内在的轨迹,需要首先看清一点,那就是无论白芷、丫丫还是白婆婆,都有“两个”。
一个是体内流淌着晏庄血脉的、拥有血肉形态的三个人。
她们都是有源头、有父母,若是顺着三人的线往上追溯,必然都能追溯到晏庄头上。
在孟周的时光回溯中,他看见的也都是她们的痕迹。
但实际上,她们却全都是“壳”。
“在晏庄使用血嗣洗灵秘法,开始诞下第一个晏氏血脉开始,所有体内流淌着晏氏血脉的后裔,全都成了工具人。”
而另一个“白芷”、“丫丫”和“白婆婆”,却是来自于晏庄从星宿海带出来的那卷破旧古画,他以为的“古画真灵”。
“白芷”、“丫丫”、“白婆婆”有可能全都是这“古画真灵”分化而出;
也有可能晏庄自以为的“古画真灵”乃是“白芷”、“丫丫”、“白婆婆”的混沌集合。
因为缺乏更多线索,孟周并不能确证到底是哪一种情况,姑且就以“古画真灵”称之。
自从晏庄使用血嗣洗灵秘法,这“古画真灵”就在一代代晏氏血脉中流转、洗涤。
并最终在白芷这里,有了一个阶段性的成果。
不过,在一知半解的晏庄眼中,这就是全部的成果。
由此,孟周心中也生起了一个新的疑惑。
“那个躲在晏庄背后主导了这一切的人,他对这情况到底有几分了解呢?
还是他和晏庄一样,对这‘古画真灵’真正的情况,了解也不多。
他就是单纯的不想自己付出代价,借晏庄的手做成这一切,好摘个现成的果子?”
“而发生在白芷、丫丫、白婆婆身上的种种怪异现象。
有可能是‘血嗣洗灵’秘法中隐藏的某种能力。
若将所有晏氏血脉视作圈禁、洗涤‘古画真灵’的特殊‘池塘’,那翠玉湖就是它的边界。
一旦‘古画真灵’表现出想要‘翻栏而出’的举动时,秘法就会做出及时的反制,将之重新踢回‘池塘’内。”
“不过,这也有可能和血嗣洗灵秘法无关,而是那幕后之人所做的另一层反制后手。
若是如此,这个后手早在晏庄拿到那卷残破古画之时就已经存在。”
孟周心中分析着。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发生在她们身上的怪异表现,有可能并不是来自于外界,而是来自于她们自身。
她们因自身存在的特殊性,很可能受到了某种限制。
比如,‘不能跃出水面,不能照见自身’。
这就像是力量再强的人也无法拽着自己的头发、将自己提离地面一样。”
“……”
虽然心中还有不少疑惑,且随着一些旧的疑惑的解答,孟周心中又冒出了一些新的疑惑。
但总体来说,这次白月湾之行,孟周基本得到了他想要获得的所有答案。
在获得这些答案之后,接下来要做的,当然就是将这些答案撕了。
“这些东西,有我知道就行了。”
不过,在正式行动之前,孟周再次潜入地底深处,先是美美的睡了一觉。
等神魂和心力全都恢复以后,他这才重新潜遁至地表附近。
孟周心中有些庆幸。
“还好,最久远的时间,也就五十多年以前,没有超出光阴流水剑的极限范围。”
白月湾的时光,再次回溯到了五十多年前。
那天,二十多岁年纪,就已经有了练气四层修为、还称不上绝美,脸上还带着青涩气的白芷出现在白月湾。
而就在此时,有一柄似明似暗,间于有无之间的长剑在她头顶上空掠过。
却并没有停止。
继续往前回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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