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较之去岁,翻了不止十倍吧……” 张越闻言,低下头来,看着车下铺着的毛毯。 他知道,这块毛毯,是匈奴人或者羌人,从绵羊身上剪下来羊毛,然后经过洗涤、烘干、梳毛,变成可以被纺机织纱的原料,然后以极为廉价的价钱,卖给汉商,商人再经之转卖给居延的纺织作坊,最终织成了脚下的毛毯。 舒适、柔软而漂亮。 毛毯一匹,幅广二尺二寸,值钱千三百钱。 而其中,沾着的血泪,若是吐到地上,张越知道,怕是每一寸的毛毯上,都免不得被血泪沾满。 毛毯如是,现在,行销天下的铁器,特别是各色农具,恐怕也差不多。 所以,张越沉默良久后,答非所问:“殿下,臣打算今年从居延,再调两万奴婢入关中,开山凿矿,伐木烧炭……” 这两个都是出人命和意外最多的地方。 刘进听着,没有再说话。 他们君臣相处至今,很多事情,已经没有必要说的太仔细了。 所以刘进知道,自己的这位大臣,已经是铁了心,要将这些事情进行到底了。 他甚至在上个月,还给天子上书,请求天子批准许可‘百工之中,能人善士,能率民佐国者,亦可考举、察举’。 以至于,有古文大儒,痛骂这位鹰杨将军为‘欺世盗名之辈,乱臣贼子之属!’更断言‘乱天下者,必张子重也!’。 便是今文学派里的公羊诸生,要说没有质疑和非议,也是骗人。 毕竟,眼前的事情,虽然大家都无法预测未来会变成怎样? 但有一点,已可以确定,那就是,一个新势力,一个不同于过去格局的天下,已经隐隐露出轮廓! 须知,过去,汉家民营、官造布帛,巅峰记录只是元封年间的五百余万匹! 而在如今这个记录被打破了。 去年,少府及大司农报告天子,仅仅是官造布帛,就已经达到三百余万匹。 其中,毛料等羊毛制品,足足百万匹之巨。 而这个数据,居延与河湟的织造作坊,贡献了起码一半。 此外,过去,汉家一岁冶铁产量,至多不过百万斤。 但如今,少府及大司农报告,今年不过半载,汉家铁官便已铸铁两百万斤。 此外,还有精铁十八万斤,精钢六万斤! 尤其是后两者,产量是过去的几十倍! 而在这些数字背后,是数万数十万,甚至数百万,参与投入到这些产业与商品贸易之中的人。 而且,这些人的数量,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孔子说: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春秋初期,地主与佃农,首次出现在鲁国。 然后,以燎原之势,席卷列国。 最终,催生出法家,并由法家领导起一次又一次轰轰烈烈的变法。 李悝变法于魏,商君变法于秦,吴起变法于楚,申不害变法于韩…… 于是,轰轰烈烈的大争之世,拉开帷幕。 当这帷幕落下,儒家士人心心念念的周礼、井田,分崩离析,变成了一个概念与理想。 而姬周诸卿,三代贵胄,王孙公子,则被扫入了尘埃,落入江河,成为芸芸众生。 旁的不说,刘进就明白,就以他家来说。 高帝,若是在春秋或者宗周鼎盛之时,休说斩白蛇而有天下了。 怕是连个黔首都不可得! 反倒是,他对面坐着的这位臣子。 说不定,可以锦衣玉食,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卿就不怕吗?”良久,刘进忽然问道:“商君变法,车裂于市,吴子变法,死于楚国宗庙,为万箭穿心……” 张越抬起头来,看着刘进。 他知道,刘进的意思,也明白,他将要面对的处境。 但是…… 他握住了腰间的剑柄,昂然道:“路漫漫,其修远矣!吾将上下而求索!” 刘进听着,忍不住道:“壮哉!壮哉!卿之志,孤远不如也!” 屈子,固有路漫漫之志,也有离骚、九章之哀。 “但孤,却非是楚怀王……”刘进在心里想着,他忍不住握住自己的剑柄,看着那位面不改色的大臣:“纵有天下诽谤,孤绝不负卿!” 在居延这差不多的一年时光,刘进见到了无数事情,见到了无数人物,见到了无数域外风情与文化。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