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落雪满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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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宁受惊,“哇”一声又哭起来。

    “我跟妈两个人省吃俭用,供着你哄着你。姐,你真自私。”

    苏静手指发抖,指着苏南鼻子:“你多读两年书就比我高贵?!染俩羽毛也当不了凤凰!”

    她冲上来,一把把宁宁夺回去。

    宁宁哭得气吞声断,一径儿地喊“小姨小姨”……

    “你小姨好,你给她当女儿去?!我一把屎一把尿养你这么大,我他妈才是你亲妈!”

    苏母眼眶都红了,赶紧去抱宁宁,“宁宁还这么小!你冲她发什么火!”

    “从我嫁给王承业开始,你们不就是看不起我吗?我为什么不离婚?从小到大我没少被人指着鼻子问,苏静你爹呢,苏静你是不是没爹,苏静你是不是你妈生的野种……”

    苏南冷冷淡淡地打断她:“你别拖着妈下水。我确实瞧不起你……”

    “啪”的一声。

    一巴掌扇得苏南耳朵里嗡嗡一响,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苏母腾出一手去拉扯苏静,“你干什么啊!”

    苏南咬着后槽牙,把话说完:“……你怎么把自己糟践成了这幅鬼样。”

    苏静胸膛剧烈起伏,瞪着眼珠子盯了苏南半晌,摔门走了。

    苏母把宁宁抱回卧室去拿吃的,苏南木然站在窗前。

    一道身影出现在楼下,快步穿过巷子,消失在了重重叠叠的楼房那一侧。

    宁宁喝了点儿牛奶,睡着了。

    苏母走出来,凑近去看她脸上,“要不要紧……”

    苏南别过脸,“没事。”

    抓起钥匙,“我下去看一看姐……”

    走两步,挤在鞋里的脚趾疼得她一阵烦躁。

    “你脚怎么了?”

    苏南摆摆手。

    穿过巷子,在河沿上,看见了苏静的身影。

    她没穿外套,单薄的一件上衣,整个人清瘦得仿佛要被河岸上的风吹走。

    小时候,姐妹躲在被窝里聊天。

    苏静常说,妹妹你读书真厉害,以后我们家就靠你了,我就不行,我脑袋笨,真的不是读书这块料。你觉得我长得好看吗?我去应聘杂志封面模特,能不能选上?

    苏南呢?苏南羡慕苏母总是把更多的心思放在她身上,羡慕她干什么事从来不需要想着是不是得替这个家减轻负担。

    爱和嫉妒,都刻在骨子里。

    至亲的互相捅起刀子,简直刀刀致命。

    苏南走过去,“姐。”

    那正在颤抖的肩膀一顿。。

    苏南伸手,搂住。

    苏静只是无力地挣扎了一下,便转过身来,抱住苏南。

    风荡过干枯的河床刮过来,带着昨夜宿雨的潮湿料峭。

    苏静紧攥着苏南的胳膊,喉咙发出嘶哑的哭声,和风声混作一起。

    好像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一样的,那样痛苦而又压抑。

    ……

    苏静答应离婚,王承业会一次性支付一笔钱,然后按月给付宁宁的抚养费。房子是王承业的婚前财产,苏静得搬出去。

    苏静带着南南回了苏母家里,本就不大的房里,多了两个人,多了许多东西,越发显得逼仄。

    苏母却很高兴,里里外外打扫一遍,又特意请了半天的班,做了一桌子菜。

    席上不停地给两人夹菜,又给每人斟了小半杯酒,笑说:“咱们四个从头开始,苦一点不怕。南南马上就毕业了,今后日子肯定是越来越好的……”

    苏静缩着肩膀,一滴眼泪落在了酒杯里,她端起来一饮而尽。

    ***

    苏南回到旦城。

    这几天,一直跟陈知遇电话联系。

    家里的事,被s司刷掉的事,一个字也没和他透,仍然和往常一样,正经不正经地瞎聊。

    有时候陈知遇给她发来照片,满塘枯荷,或是被急雨打落的花,或是烟雾缭绕的瀑布。

    在w县的最后一天,他发来别人拍的,他正与人签合同的场景。

    “你陈老师又赚了一笔钱,可惜你没看到。”

    又传过来一张荒烟蔓草的空地,“这儿要建个民宿,我自己设计。很静,夜里能看见星星。”

    宿舍里没人,苏南捏着手机,眼泪不知道怎么就落下来了。

    陈知遇又发:“等民宿建好了,你跟我来看,我给你留着星空r。这回真没的商量。”

    屏幕上的字都模糊了。

    她回:好。

    陈知遇:明天回崇城,处理点儿事,周六来找你。

    她仍然回:好。

    陈知遇看着屏幕上冒出的这字,叹了声气。

    要是这时候给傻学生打个电话过去,一定能听出来她语气不对。

    他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求职或是论文,必然是遇上了什么难过的坎。

    可她费尽心机隐瞒的时候,他真的不忍心揭穿。

    以前带本科生的时候,经历过一件事。

    学院有知名校友赞助的特困生补助,每年评选完毕,会在院里的布告栏张贴公示。

    那次是名单出来的第二天,他收完信箱的邮件上楼,走出两步,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定住一看,特困生公示前站了个女生。

    很瘦弱的一人,面色蜡黄,束着一把稀疏的马尾。

    她盯着那公示看了很久,又往院门口看了看,见没人过来,推开布告栏外的玻璃,把那张公示一把扯下来,泄愤似的撕作了碎片。

    后来,他跟院长提了建议,崇大新闻院的特困生名单,自此再也不作公示。

    他算不得多温柔,但在这种事情上,有多喜欢苏南,就有多不愿意她会因此受到伤害。

    能怎么办?

    只能守着等着,看哪一天她愿不愿意自己说出来,甚而向他寻求帮助。

    “陈教授,这菜糊趁热好吃……”

    陈知遇回过神来,收起手机,笑说:“山野风味确实不错。”

    “以后陈教授常来!我们这儿生态好,山清水秀……”

    又一轮推杯换盏,他喝得微醺,却总觉得心里没滋没味,大约是因为苏南不在跟前。

    隔日,苏南接到一个电话,崇城著名私企x司,问她有没有时间去面试。

    苏南翻自己记的备忘,只有周四有时间。对方跟她定了周四下午两点,旦城希尔顿酒店。

    挂了电话,苏南把这时间填进备忘录里,总觉得有点奇怪,印象中,她并没有投过x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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