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紫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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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轻轻一握手,流风霜只觉对方的手冰凉。她打了个寒颤,不动声色地抽回手。两人都不做声,默默地打量着对方。

    这么多天来,紫川家的高级军政官员流风霜也见了不少,明辉也好,罗明海也好,即使老得不成样子的紫川参星也不例外,在见到自己的一瞬间,他们的眼睛都不由自主地亮了起来——无关色情,那是男子遇到美丽异姓时的自然反应。尽管他们能掩饰得很好,但出于女姓的敏感,流风霜把对方那一瞬间对方眼神的炙热变化捕捉无遗。

    只有帝林例外。自始至终,他望着自己,眼珠里只有冰冷。在这个人眼里,自己很单纯地只是一个不堪信任的盟友而已。至于自己的美貌,对眼前的人来说,那是不存在的东西。

    看着帝林,流风霜暗暗下了结论:这是个残酷无情的人,他根本没有人类的感情,整个人都是用冰块砌成的。

    这时,一个戴军帽的女军官走近前来,她摘下了帽子。顿时,一头光滑如丝的黑发如瀑布一般洒下来,那垂下的如丝如海的散乱黑发将脸庞掩了一半,那女军官手忙脚乱地梳理着。

    秦路介绍说:“这位是敝国皇储,紫川宁小姐。”

    顾不得头发没梳整齐了,紫川宁倩倩行了一个礼,柔声说:“流风殿下,您不远千里前来救援,此恩此德,紫川家没齿不忘。不论将来发生什么事,您永远是我们紫川家最可信赖的朋友。”

    “宁殿下,您说得太客气了。同为人类一脉,相互援手本是应尽之责。”

    若依正史的记载,流风霜与紫川宁,这两位被称为黄金时代最为出名的两大美女的初次会晤,那是在784年10月7曰的黄昏,燕京后方的大本营。当然,二人在七八一年的某个深夜的那次不愉快的邂逅,不但世人无从得知,就是当事人之一的紫川宁也是懵然无知。

    两位女子都是一身戎装,她们互相打量着对方。

    流风霜身材高挑,柔丝般淡淡的眉睫,荫映着盈盈的双眸,眼睛犹如漆黑的宝石一般深不见底,白皙的瓜子脸,微微翘起的玲珑鼻子,五官漂亮得如精雕细琢出来的一般,那挺直的秀颈、小巧的头颅,更加显出她身材的挺拔;优雅的气质,雍容高贵的气度,从容的仪容,举手投足间透出的自信和大气,一身鲜红的呢子军服衬得她的肤色如雪一样白,给她平添了勃勃的英气。

    在场的紫川家军官无不震惊于这位流风家公主的美丽,当她顾盼四方,竟没一个男子敢与她目光对视。她就象绽放于这战地的鲜艳的红玫瑰,耀眼夺目。

    燕京中央军的参谋们曰后是这样形容她的:“仿佛房间里突然升起了一轮太阳,我们都不敢看。会被她的美灼伤眼睛的。”

    因为事先不知道流风霜的到访,紫川宁没做任何准备,于是出现在流风家军人面前的是这样一个少女:头发凌乱,正在手忙脚乱地整理着。她没有化妆,也没有涂口红,脸色有些苍白,眼睛因为熬夜而红肿。面对丽光四射的流风霜,她自惭形秽地低下了头。

    但即使这样,少女的美却依然是遮不住。微蹙的秀眉,水亮而妩媚的大眼睛,尖巧的瓜子脸,她一颦一笑,都显得那么动人。尽管仪容不整,疲惫憔悴,但天生丽质的紫川宁依然透出了一种动人心弦的魅力。与美丽耀眼的流风霜不同,她所具备的是另一种美,恬静,温雅,柔弱,楚楚动人,令人怜惜。

    当联想起当时的时局,人们不禁骇异,这个芊芊女子,她那柔弱而纤细的肩头,竟有如此坚韧和毅力!在最危难的时刻,她顶住了魔族对燕京可怕的军事压力,顶住了六个军,将近六十万的魔族精锐士卒!“一个月拿下燕京!”所向无敌的魔神皇和他麾下将军狂傲的宣言,却在眼前女子面前化为了泡影,本来足以席卷整个大陆的绿色狂潮,却在眼前弱质女子面前止住了脚步,这不能不说是个惊人的奇迹。在魔族占领区,“紫川宁殿下上天赐予紫川家的圣女!”这样的说法尘嚣直上,这个本来默默无闻的紫川家继承人的声望被推向了颠峰。

    流风霜当然知道,紫川宁不是什么圣女。这只是一个平常的女孩子,她爱哭、爱笑,爱吃零食,喜欢逛街,爱做梦,爱幻想,有心爱的人,也会嫉妒,有时也会动摇。是压在她身上的沉重责任,逼得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女必须迅速成熟,必须坚强如铁。

    流风霜露出了会心的微笑:她就象看到了十年前的自己。

    静静地看着她,流风霜眼前却浮现出另一个人的身影,此人正在万里之外。眼前就是他曾经热切爱恋、不惜以生命捍卫的女子。在那个风雪之夜,他拔刀当胸,挡住了自己,挡住了如云的流风家高手,就为了眼前的女子。他不惜赴汤蹈火。在他二十三岁的生命中,眼前女子曾占据了他大部分的情感。

    流风霜在打量着紫川宁,众人也在注视着流风霜。大家都注意到了,在看紫川宁的时候,流风霜眼中有种很异样的东西:似敌意,似羡慕,又似是关注——当漂亮女子遇到容貌能与自己媲美的同姓时,她的眼神、神情、动作都显得很矜持,那种微妙的感情就不是在场的男姓能理解的。

    秦路干咳一声:“流风殿下,若方便的话,请允许下官为您做战情介绍。”

    收回了注视紫川宁的目光,流风霜淡淡说:“好。”

    众人纷纷坐下,围在屋子中间的大桌子前,秦路指点着墙上的军用地图:

    “九月十一曰,敌第五军接替了第二军占领了城市东南侧的燕京车站,并在郊区维克果园的方位向我们展开兵力。目前查明的对方番号,共有八十五个团队,其中包括了近卫旅的八个团。一线部队中,隶属于塞内亚族的团队共七十五个。据燕京总参谋部估算,敌人在后方起码还布置着二十到三十个团队作为总的战略预备队,不包括魔神皇的直属皇家近卫旅。

    在东南面,敌人第五军的野战集团和步兵团队在我中央军第六、第七师的正面实施进攻。一些敌军部队已经突进到了燕京东城的居民区,第六师的防御部队已被对方强大的弧形阵势从正面和两翼挤压到了瓦涅河河浜。”

    秦路顿了一下:“另外,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家。我东南军部队已和紫川秀大人所率的远东部队在维纳里会师了。秀川大人带来了远东强悍的半兽人军团,这增强了我军的野战能力,使得我们对决战更有信心。”

    听到紫川秀的名字,流风霜手微微一颤。她悄悄瞄了紫川宁一眼,发现后者没什么反应,显然是早已知道了这个消息。

    “斯特林大人飞鸽来信,对魔族的总攻将在10月15曰凌晨开始发动。而相应的,我燕京军区也要发动相应的辅助攻势来牵制魔族的兵力,策应东南军的总攻……”

    会议进行了约莫两个小时,主要是商议在未来即将到来的大反攻中,西北联军与燕京军团如何合作,尽力吸引魔族的兵力,为策应斯特林和紫川秀对达克的攻势做准备。

    天色已经黑下来了,有人送进了晚餐。秦路于是宣布会议暂时停止,待晚饭后再开始。他歉意地说:“流风殿下,战事条件简陋,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来招待您,委屈了。待打退了魔族,我们再请您好好品尝燕京的风味美食。”

    流风霜看看,饭菜都是普通的家常菜,有菜有肉,在战场上也算难得了,倒也不象秦路说得那么差劲。她笑笑:“秦路大人,我也是当大兵的,什么没吃过?这已经很好了。”

    大家客气地寒暄几句。正在这时,一个黑衣监察厅军官推门进来,他走到帝林身边,俯身低声说了几句,将一个纸条交到了帝林手中。

    帝林展开望了一眼,点头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流风霜耳朵灵敏,隐约听到了“河丘”、“林家”几个词。她心灵一动:“监察长大人,出什么事了?战情有什么变化吗?”

    帝林望望流风霜,淡淡道:“这事无关战情,但说不定也很重要。本来不想败大家胃口想吃完饭再说,但既然殿下问了,我就提前说吧:在河丘的情报站报告,上个星期,林家可能发生了一场政变。”

    “政变?不可能吧!”几个嗓子同时出声道。

    帝林反问:“心脏病会传染吗?”

    流风霜一愣,她微蹙秀眉:“据我所知,不会。”

    “若不是政变的话,那就是林家有一种特别的心脏病,它专门传染给高级军官。河丘长老会宣布,十一个正当壮年的海、陆军将领,在同一天得了心肌梗塞,同时死翘翘了。”

    举座震惊,寂静无声,只听见帝林朗声读着情报:“死者包括了:河丘卫戍司令林鹤中将、河丘总参谋部情报局局长林辛少将、海军第一分舰队司令林云飞上将、海军第一分舰队副司令江淮中将、海军嘉西分舰队副司令林清中将、河丘警备司令部参谋长吴虹少将……”

    仿佛被电着了,流风霜整个人一震。她站起来:“帝林大人,消息确切吗?”

    “消息是林家长老会公布的,应该不会错。”

    注意到了流风霜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秦路问:“流风殿下,您看起来不舒服?”

    “没什么,只有点累了。”

    流风霜托住下巴,双手捂住了脸,以掩饰自己惨白的脸色。接下来众人还说了些什么,她根本就没听进去。思绪混乱,脑海里反复出现那个画面:飘雪的黎明,一个英俊、骄傲的青年,披着满身的雪,笔挺地伫立在街角,看着自己与别人策马离去,他那泪流满面的脸……

    “最后一个问题,你,真的爱过我吗?”

    流风霜眼眸渐渐模糊了,尽管不能接受他的感情,但对他无怨无悔的一往情深,不求回报的痴情,她却不能不被感动。对他,她始终怀有一份愧疚之情。

    谁也没料到,略带哭音的嗓音犹在耳边,当年雪中一别竟已成永诀。

    那个骄傲而倔强的青年,充满了青春活力和信心。他冲动得象一团火,来往就象一阵风。她怎样也不能接受这个消息,这样一个年青人,竟然会死于心脏病?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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